不知什么时候，落起了春雨，轻轻的，听不见淅沥的响声，像一种湿漉漉的烟雾，轻柔地滋润着大地。春雨过后，太阳出来了，一片晴朗。整个世界像刚洗过似的，特别清爽，空气十分新鲜，呼吸一口，甜丝丝的，像喝了蜜一样。
冬去春来，杨柳吐绿，温暖的春风吹绿了一望无际的麦田，吹皱了静静流淌的河水。不远处的地里，有一位老人正在干活，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头巾，他的眉毛又长又黑，黑地发亮的眼绿色珠炯炯有神，踩着脚下的黑土地，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，手里拿着一个锄头，双手搭在锄头上，向南方远望，正午的太阳让他不得不眯着眼，像在盼着什么。可它一直到中午都没来。
傍晚，老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抽着一支烟斗，闷闷的，还在望着南方，等待着。终于，伴随着宏亮的叫声，天空中出现了一群黑白相间的鹤，是丹顶鹤，是仙鹤。
老人忙把堂屋里的一筐芦苇尖挎出来，脸上仿佛有几分笑意。不一会儿，一只仙鹤飞落在院子里，它脖颈修长，头上顶着鲜红的肉冠，羽毛洁白，背上却突兀地显现出一道伤疤。它踱步到老人身边用脑袋蹭了蹭老人肩膀，慢慢地啄筐里的芦苇尖。
一人一鹤，就在院子中，就着暗暗的灯光，没有声响地坐着。
一天又一天，一年又一年，鹤在九月底离开飞去南方，在次年四月又重新飞回东北。
又是一年初春，正午的太阳还高高悬在天上，麦田里却没了老人守望的身影。傍晚，鹤又伴着宏亮的叫声落在院子里，可没有老人，没有芦苇尖，往日冷清的院子里站满了人，他们身上戴着白布。鹤第一次走进了堂屋，看到透明的灵柩里老人闭着眼安详地躺着，它靠上前，蹭了蹭冰冷的灵柩，没有温度。
它在堂屋里踱来踱去，在灵柩前坐下，一如既往，静默着不作声。到了深夜，扑棱着翅膀，又是一声宏亮的叫声，不同的是带着悲凉，划破了长空，它飞走了。